罗艳秋 徐士奎:如何从民族文化视角探寻民族医药的内核

中国传统医学是中国各民族医学的统称，虽然各民族医学在历史演进上多有差异，但总体上呈一体多元的特征。何裕民教授认为：“中华民族的诸多古文化，由后来身居偏僻封闭地带的少数民族较为接近原貌地保存下来，这已是近半个世纪以来由不少民族学资料一再证实的事实。”的确如此．汉族文献中所保存的绝大部分医药知识都是在文明时代开始以后的资料，而我国原始社会思维的早期发展和世界观的早期形态对医药影响的研究还比较薄弱。恰恰对少数民族医药的研究能弥补这一薄弱点，并为医学思维最初的源头理清脉络，展望未来的发展方向。 文化在民族和种族的划分中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因素。任何人都是在特定的社会群体中成长起来的．都受到特定民族文化的熏陶和教育，思想中都带有特定民族文化的烙印。每个民族都是在自己特定的区域上为适应自然、社会环境而形成自己的生活方式和整个民族共同的心理，在这种特定意义下形成了自己的文化。因此，对民族和文化的关系探讨尤为重要。 l 民族与文化的关系 文化是一个民族的灵魂，无论各民族被什么类型的机构管理，文化都是这些国家机器的润滑剂。民族的文化认同是在历史的演变下经民族意识和情感逐渐沉淀形成的。民族和文化的关系应先从文化对民族的定义和划分标准的影响淡起。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斯大林的民族定义曾在我国学术界和意识形态领域占主导地位，至今影响还十分深远。斯大林说：“民族是人们在历史上形成的一个有共同语言、共同地域、共同经济生活以及表现于共同文化上的共同心理素质的稳定共同体”。中国自古就以文化区分民族，从“华夷之辨”到“华夷一统”的转变，无不是文化认同起着关键的作用。汉文化传播到少数民族地区，不是汉文化的土著化，就是本土文化被汉化，但均形成了自己本土化的文化。这些文化特征也决定了不同民族有适合自己本土的医药理论，它们各不相同。所以在确认一个民族的医药理论体系时，要首先了解这个民族的文化，其中包括了民族的演变历史、所处地域、经济生活、语言以及这个民族的共同心理。尤其是表现在共同文化特点上的共同心理素质具有强大的稳定性，体现在医学中所包括的文理、哲理、人文精神中包含着的民族文化情感。一个民族的经济、文化和意识形态区别于其他的民族，也形成了不同的价值判断，其中凝结着他们对生活的独特理解和对生活价值观的评价。所以，这种在文化基础上形成的价值判断是医学的核心。 2 语言一文化一医学的关系 美国语言学家萨丕尔说：“语言是文化的载体．它不能脱离文化而存在。”民族文化的传承离不开语言，民族之间的区分也主要借助于语言。不同的民族在自己的语言社会化进程中形成了自己独特的疾病观和健康观。一代又一代的医药知识继承者都是在自己民族的语言中训练得到，所以各民族医药的差别还在于根植的民族语言土壤不同。 德国思想家卡西尔说：“人是符号的动物。”特定的社会文化会影响文字的形体，不同的民族往往就用不同的象形文字来表达。如纳西的东巴文产生的时代，它的宗教文化只处在相当原始的时期，是以自然崇拜为主，是对天地万物的原始认识的理解和探索，文字也就只按实物的本来形态描述出来。语言是其医学积累的载体和临床实践的媒介，同时也是一种治疗工具，是塑造人格、影响情绪及行为的巨大文化力量。人类社会中的许多重要文化因素，如人的意念和行为模式，主要是靠复杂的符号系统来传递。所以可以毫不夸张的说文化是医学的根，语言文字又是文化的根。 3 巫术文化对民族医药的影响 任何民族的发展都不能跨越巫术文化这一形态过程。各民族的先民都经历了从“万物有灵”、主观避免的禁忌、“崇而感之”的崇拜、求崇拜物昭示的占卜、以及祭祀这种主动的方式达到避邪消灾、祛病愈疾的过程。”各民族早期的治疗方式中都有巫术的色彩。对这种现象不能仅停留在巫术或精神心理因素的层面，要思考在今天有些民族的医疗行为和医学观念中为何仍有巫术的成分?为何仍存在这种形态?表现出什么样的特征?……等一系列问题。随人类理性的进步和经验的积累，医学将逐渐告别巫术，但这种告别并非各民族整体一致的行为，同一民族的同一体系结构的各层次之间还有明显参差不齐的分离现象，那么各层次在不同形态之间如何发展演变的问题，都属于医学起源的深层因素。巫术文化认为巫是沟通鬼神的媒介，医与生死密切相关，鬼神与生死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人类始终未能完全认识世界， 医巫始终缠绵不清也是在所难免，而且不同民族在此方面各有自己的文化根源。只有认识到其背后冥冥中起主导地位的哲学思想和意识观念，才能找到民族医药在巫术和宗教的包裹下层层蜕变的合理内核，站在历史唯物主义的高度，看清民族医药的历史发展脉络。 4．宗教对民族医药构建的影响 宗教中蕴含着丰富的思想文化乃至科学知识。宗教是一种包容性最广的、最复杂的文化现象，宗教意识笼罩着整个社会，其他社会意识都必须依附宗教才能存在和发展。宗教教义和密法作为一种人工信息对人体的干预过程之前，我们还不能认为医学已经完全战胜了神学。在宗教的影响下医者对疾病的解释也因其在不同的文化背景下有不同的体验和理解，所以对疾病的认识有其自身的文化内涵。如藏医的发生发展与藏传佛教密宗结下了不解之缘，藏密血祭仪式影响着藏医药学对药物的选择，喜用动物的骨、内脏等做药。并且宗教往往会通过密法对受术者施以治疗．可以激起他们对疾病恢复的希望，往往起到意想不到的疗效。我们可以这样来理解，人生活在社会中就要被社会规范所制约并发展出与自身相适应的行为约束和心理特征，一种适应和符合受术者心理的治疗方式就是最好的方式。 5 汉族医学对民族医学发展的影响 将民族医药的发展纳入中华民族发展的整体中，为各民族之间医学的交流和互补提供了广阔的空间。云南历史上先后出现过以今天昆明为中心的“滇文化”、以今天麒麟区为中心的“爨文化”、以今天大理为中心的“南诏大理文化”。这是云南地方文化史的三个重要阶段。爨文化在云南文化史上具有十分重要的地位，它是华夏文化与西南夷文化的交融与凝聚，也是具有明显地方特色的华夏文化的组成部分。“爨人”称谓出现于爨氏称霸滇东地区后，爨人即为夷化的汉人和汉化的夷人，标志着夷汉融为一体。汉文化对民族医药产生丁深远的影响，其中较有代表性的有阴阳五行学说、中和思想、文化认同的宽容性和开放性。许多民族医药理论都有动态平衡的观点，如藏医认为人体內有3大因素，即“龙(气)”、“赤巴”(胆)、“培根”(水和上)，三者的失调为病；纳西东巴医药理论认为“精威”有木、铁、水、火、土五元质，五元质的偏斜为生病，崩裂为死；傣医药认为四塔平衡的失调则为病。 6方法论的归纳 对民族医药的研究应以各民族医学理论体系为主线，借助宗教学、民族文学、医学人类学、民族史、地方志等进行考察研究。纵观民族医药的研究多为内史研究即医学资料收集、史实考证等，但对民族医药的众多影响因素，如人文地理、文化传统、主导观念和认知方法等缺乏了解，也就是欠缺对外史的研究。无论文化还是医学研究的都是人的问题。医学关涉到人的知识和操作体系，因此，它比任何一门自然学科都更需要历史知识，它与社会文化的关系也比其他任何一门学科来得更为密切、错综复杂；而医学也并非只是个简单的知识或技术体系，人类医学体系至少包括了理论概念、具体知识以及众多诊治操作等不同层面的内容，其背后还有冥冥中起着主导或定向作用的哲学观念和思维认知方法等。哲学反思规定的不同方向从根本上决定丁各民族的文化特征和历史命运。 人体的疾病从来就不是简单的生理病理变化，人体生理指标一定范围的不平衡性与许多边域的模糊性，特别是精神心理意识状态对生理活动的影响难以把握。医学社会人类学的哲学观点认为，个体的疾病现象是社会的构成。即个体的疾病现象本质上是人体一社会一文化的关系。由于人的主体与他的客体世界关系密不可分，因而人体是社会体最具文化代表意义的自然象征物。人类大多数社会中存在的疾患的宗教与文化习俗隐喻不仅具有心理防御的机制，而且这些与疾患相关的礼仪、习俗、禁忌事实上隐含更深刻的文化与社会制度因素。文化造成的价值判断是医学的核心，在一些民族和区域共同体中形成的医学特别明显。无论从何角度研究民族医药，都应在其自身的文化规定性的前提下，否则，民族医药的研究势必象瓶花一样失去生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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