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痛不能磨灭医者的本色情怀

看到蔡春林，瘦弱的他穿着白大褂，正埋头为几个病人做针灸治疗。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棱，打在他黑瘦的脸上，脑门上几根青筋凸显，他的沉静和诊室喧杂的环境形成强烈的反差。

　　除了瘦一些，看起来他和其他医生没什么区别。然而，当知道他因直肠腺瘤历经7次手术，肠子切掉了1.15米，每天要带着卫生巾上班；为方便病人，一周七天，他基本每天早晨6点到岗，整个上午不敢喝一口水，已坚持了十几年；当看到他妻子诉说中屡次红了的眼圈，蔡春林腹部上狰狞巨大的蜈蚣状手术伤疤……记者的心不断地紧缩、翻滚。到底是一种什么力量，支持这位病人医生近乎自虐，日复一日在临床历练不平凡的人生？

　　“也许我瘦弱的身躯像攀附的葛藤， 把握不住自己命运的前程，那请在凄风苦雨中听我的声音， 仍在反复地低语：热爱生命。”

　　诗人食指的这首《热爱生命》，一想起蔡春林，就会不断在脑海里盘旋。

　　蔡春林的苦——“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

　　蔡春林的人生轨迹很简单，1965年出生于农民家庭，25年前湖北中医学院针灸系毕业，回到建院不久的新洲区中医医院工作至今，现任医院党总支委员，针灸科主任。

　　如果不是十年前开始的这场突如其来的疾病，生活或者还会继续着原来的风平浪静。

　　2004年，蔡春林突然腹泻，一天五六次，医院怀疑是直肠癌，做了低位保肛手术，“术后病理结果是直肠腺瘤，不是恶性的，我们一家非常高兴”，妻子张辉回忆说。休养两周后，蔡春林照常上班了。

　　然而，一年后的复查，再次发现了绒毛状腺瘤，其后，因为复发或梗阻，蔡春林先后做了6次手术，身体每况愈下，没有规律的便秘、腹泻是经常的，尤为严重的是反复手术引起肠道严重粘连，几乎每周都要梗阻一次，只能靠灌肠、插胃管来解决。

　　有次上班时蔡春林肠梗阻发作，物价科主任胡建峰和病人一起抬着他去急救。胡建峰回忆，当时蔡春林捂着肚子，痛苦地挣扎。看到这个坚强的男人被病痛折磨得死去活来，周围人无不流泪。

　　疾病带来的不只是痛，还有种种生活不便的尴尬。妻子张辉说，“便秘、泻药、腹泻的恶性循环，他每天的大便次数越来越多，量又少，从那时起，这个大男人每天都要带着卫生巾生活和工作。他尽量不外出，迫不得已要出远门，头一天的晚饭和当天早饭就尽量少吃或不吃，以免时刻要上厕所不方便。”

　　很多患者都奔着蔡医生一大早过来就诊，繁忙的诊疗中，因为身体原因他至少也要去几次厕所，喝一口水就会加剧腹泻。为节省时间，一上午5个小时，蔡春林忍着不喝一滴水。实在渴了，就拿起桌上的水杯，润润干燥的嘴唇，“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他说。

　　因为消化吸收不好，多年来蔡春林不敢吃油荤，一米七的他，最瘦的时候，只剩80斤，妻子当然疼在心上。“去年那段时间，因为肠坏死做了造瘘术，连续3个月在肚子外侧挂排泄袋，一天倒五、六次排泄物。不过这段时间有一个好，吃什么都行，不担心出现梗阻。” 妻子张辉苦笑着说。

　　蔡春林的难——“小医院的医生不好当”

　　虽然不是个听话的病人，不够爱惜身体，但蔡春林确是位专业上有追求的好医生，一位优秀的学科带头人。

　　作为新洲区第一个针灸专业的本科生，他不断探索，在科里推出了脊柱微创、小针刀、液体松懈术等新疗法，2007年承担的治疗颈椎病和腰椎间盘突出的科研课题获得新洲区科技进步三等奖。

　　蔡春林有个“一针绝活”，远近闻名，对腰椎间盘突出引起的腿前神经痛效果极佳。他解释说，这是自己的摸索，传统针灸对腿前疼痛很难起效，这一针扎的穴位也是西医神经节，针感很强，效果很好。对颈肩腰腿痛、风湿骨痛、中风后遗症，他都总结了一套行之有效的治疗方法。

　　“大医院的医生其实好当，开个CT检查明明白白，我们小医院的医生不好当。”话不多的蔡春林对记者感慨。

　　他有个习惯：能不检查的从不开检查，该做的检查一定会千方百计说服病人做。他说：“农村患者经济条件差，医生一定要学会为病人精打细算。”

　　湖北武穴有位病人，手脚关节严重变形，慕名来求诊。蔡春林详细询问了原来做过的检查，诊断后因为风湿病不是一朝一夕能治愈的，两地医保又不能通用，最后他给患者做了次全面治疗，提出治疗方案，开了不到10元钱的药，让患者回家乡去治疗，后来据说效果也很不错。

　　生病10年，蔡春林接诊病人25万人次，个人门诊和住院病人位列全省二级医院前三，病人药占比不到11%，远低于国家45%的要求，是医院药占比最低、检查单开得最少的医生。

　　“感同才能身受”，蔡春林是一个病人，因此更明白病人的需求，病人的不容易。他给针灸科设了两个不能踩的“雷区”：一是不准用回扣药，所有用药必须医保用药；二是不能跟病人发生矛盾。“一旦违规，立马走人。”

　　这个规矩太严了，于是有人偷偷叫他“蔡六点”。“六”在当地方言中，有点傻、不讲情面的意思；另一个含义，是指蔡春林从1995年开始，为方便患者提早治疗不耽误上班，每天6点上班。对这个绰号蔡医生倒毫不在乎，于是“蔡六点”就这么传开了。

　　琢磨着，热爱着，苦乐参半的25年过去，这个当初的小小针灸科，已经发展到70张病房，年收入700万元，规模和业务量在全省同级医院名列前茅，是湖北省重点专科建设单位，也是国家中医药管理局批准的全国农村医疗机构针灸理疗康复特色专科建设单位。

　　蔡春林的乐——“病人需要我，我也需要病人。”

　　蔡春林很瘦，少言寡语，但他的眼神却特别友善，聊到针法、针具时，话会突然变多，难得地笑笑。

　　他亲切而平凡，看起来好像我们身边的某个普通大学同学，来自农村，对中医专业痴迷。但蔡春林却是在人生多舛，自己也遭受病痛折磨的同时，仍然矢志不移，能够忍受、忘却、战胜疾病的折磨，坚守对治病救人的痴迷，坚守了对病家生命的尊重。

　　有个细节总是难忘。蔡春林的大学室友刘成汉回忆，毕业不久一次聚会，酒后蔡春林拍着大腿、红着眼睛大喊，“人活着咋这么难”。“那正是我们踌躇满志的时候。那一刻，我突然了解：他可能一直都生活得很艰辛。因为要强，从未在我们面前流露过。”

　　正是骨子里的要强，为医从业的信念，让瘦弱的蔡春林面对打击，如同巨人，战而弥坚。这个忍饥受渴，口袋里藏着卫生巾的医生，用自己的医术、医德，在病人心中树起一座丰碑。如今，蔡春林的事迹在当地传开，越来越多的人关心他的身体，劝他注意休息。他总是说，“病人需要我，我也需要病人。”或许，正是在病痛的多年磨练中，这位病人医生比常人更加深刻地体味和创造了生命的意义。

　　不想打苦情牌，更无意将之塑造成楷模。在自己遭受不幸经受苦难的时候，仍然苦人之苦、救人之苦，蔡春林甘做这样的苦行僧，是因为“病人需要是我的价值”，治病救人给了蔡春林巨大的价值感，是他生活的动力和乐趣所在，这也是每一个医生真正的大医精诚。

　　在医患关系紧张的今天，坚持相信“病人需要是我的价值”，仍是千千万万医疗工作者的最真的职业体味。愿所有医生保重身体，“不忘初心，方得始终”，更加珍惜医者这份职业尊严。

　　“我流浪儿般的赤着双脚走来，深感到途程上顽石棱角的坚硬……虽是屡经挫败，我决不轻从，我顽强的活着，活到现在，就在于：相信未来，热爱生命。”

　　愿蔡春林生命更加顽强，早日恢复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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