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辅周医案汤药服法初步研究
蒲辅周为当代名医，以治疗急性热病和疑难病症见长，强调辨证求本，主张治病勿伤胃气，温病治疗以“防伤阴为第一要义”，处方用药以轻灵见长。蒲老处方用药重视服药方法，而服法影响服量，服量是影响疗效的一个极为重要的因素。我们通过对《蒲辅周医案》和《蒲辅周医疗经验》二书医案中成人汤药服法进行研究，探讨其规律。
1 服药次数
从1日服药次数看，在蒲辅周医案里，最常见的是每日2服或每日3服，其中以每日2服、早晚各服1次居多。部分未说明每日服用次数的医案，我们考虑采用每日2服或每日3服的可能性较大。另外，还有顿服、日2夜1服、日4服、日5服、频频服等较为特殊的服法。
1.1 日1服、顿服
日1服与顿服不同。日1服是1日仅服1次；顿服是1次服下1剂药的全部药量。日1服的目的是控制较小的药量；顿服是保证较大的药量，集中药力，使作用强大。在蒲辅周医案中，心气不足两案，首7剂药将每剂药（日服量）集中于一次服下，是因为患者病情较为急重，心脏早搏频发、头晕等，心气、肾阴不足，故集中药力以求较快扭转病势。而且蒲老要求患者“午间一次服下”，其意大概是借天之阳气以助心之阳气，通过选择服药时间以增强药力。
1.2 日2夜1服
治疗不分早晚，采用日夜连服，不避晨夜，使药力接续不断，更好地发挥药效。温病误补案，因误补（误治），邪陷正却而气液两伤，蒲老认为，非持续性养阴生津之剂使正气有可能与病邪一战而复不能奏功。服药方法采用日2夜1的服法；且服药时间为30余天（余剂）。这样治疗不分早晚，使药力持续不断，更好地发挥药效，对于外感病还可防止疾病发生传变。
1.3 日2服（4小时1服）
日2服多为早、晚服，但亦有日2服集中在半天内的情况，此可使药力集中。如中焦湿滞兼风案，患者因饮食不节，湿滞于肠胃，以致中焦湿阻，兼有风邪为病。治宜调脾胃除湿，兼祛风邪，然祛风宜速，故日服量集中在半天内服完，药后大便正常，症状减轻。唯中阳受损，脾不健运，后以温阳除湿法，以散剂缓调，以治其本。
1.4 日4服、日5服
一日服药4次、5次，每次服药量较日2次、日3次者减少，在保证药力的情况下，减少脾胃负担。如吐血（胃溃疡出血）案，经过前期温降、益气消瘀、温运脾阳并采用频频服药法的治疗后，患者诸症悉平，脉亦缓和，纳谷增加，但转矢气而无大便，继宜益气补血、养阴润燥兼消瘀之剂，但患者胃部损伤尚未完全恢复，故采用浓煎并日服量分4次服的服药方法，减少了每服量，减轻了胃肠的负担。既治病又不伤胃气，与蒲老一贯重视胃气的思想相一致。又如人工流产后发热案，蒲老辨为湿热郁闭，拟调和三焦、疏解湿热为治，初服方因方中寒凉药较多，如黄芩、淡竹叶、滑石、茵陈等，故采用日服量分4次服，减少每服量，减轻对脾胃的损伤，随着病势的好转，蒲老逐渐减少了寒药的使用，增加了调和脾胃药物，服药次数减为较为常用的日3服。不论是对大病初愈脾胃功能尚弱的顾虑，还是病情需要而又恐重镇、寒凉药损伤胃气的未雨绸缪，都反映出蒲老治病时时以脾胃为重的思想。
1.5 频服（频频服、少量频服、短期频服）
多用于急危重症，如血亡、气脱、外感误治后或伤津耗气，甚或阳脱在即，或致寒热互见、三焦俱累，病情难愈，在上述情况下，病情危急故欲求速效，频频服可使药力持续，且由于每次服量较少，脾胃易于受纳，不会损伤胃气。如吐血案，一胃溃疡患者受寒饮酒致吐血已两昼夜，蒲老以温降为法，采用柏叶汤浓煎，兑童便60ml，让患者频频服之，1剂则吐血渐止，加益气消瘀的西洋参、三七粉仍采用频频服之，又1剂而血止。患者因受寒饮酒致血上溢，此时若按常规方法服用，药量过大，定会致药随上逆之胃气吐出，而采用频频服之的方法，胃能受药，才给予了药物发挥治疗作用的机会，持续的药力也能达到治疗效果。又如暑温夹风（流行性乙型脑炎）案，患者原属暑温夹风，因服寒凉太过，冰伏其邪留而不解，脾胃受伤，热入厥阴，迫血妄行，并乘虚而内陷阳明太阴，此时急须温太阴、清厥阴、和阳明，温、清、和三法并用。但因患者吐甚不纳，故蒲老采用少量频进的服药方法，浓煎药液取80ml，每服10ml，1小时1服，日服8次，1剂诸症皆平。对于急危重症，治不宜缓，所以药需频进，每服量很少，量不过重，不加重脾胃负担，使脾胃运药之力亦强。上述情况，药不过一二剂，即扭转病情，转危为安。
2 服药时间
服药时间，一般为早晚服，较为特殊的有午间一次服下、食后服、饭后1小时服、食前服。心气不足两案，首7剂药将每剂药（日服量）“午间一次服下”，是因为患者病情较为急重，心脏早搏频发、头晕等，心气、肾阴不足，故集中药力和借天之阳气以助心之阳气。饭后服见于病位在上（梅核气、头痛）和需要健脾助运的情况。食前服见于病位在下（如热淋案）。
蒲辅周医案对于服药时间的说明，也常有“不拘时”的要求。不拘时指服药时间不拘早晚、不拘饭前饭后、不固定服药次数，1天服几次应视情况而定。服药以后，如果感觉没有起效，或者效果不满意，就继续煮药，而且最好把服药的间隔时间也缩短一些。在蒲辅周医案中，多用于急危重症。如热病转寒中一案，乙脑患者（29岁男性），因用寒凉之剂过甚，已由热中变为寒中，热邪被迫，格拒中焦，故取泻心法，辛通苦泻，病机即转，邪热顿去而大虚之候尽露，见筋惕肉，肢厥汗出，脉微欲绝，恐将阳脱，急以生脉散加附子、龙骨、牡蛎回阳固阴，采用浓煎徐服不拘时，一剂而各症渐减，阴回阳生。又如经行如崩两案，其中一患者年及五十而月经反多，近于崩证。乃由过劳伤中，气不摄血。蒲老治以甘温固涩，以圣愈汤加味，补中气，固冲任，益阴止血。二剂药采用浓煎，频频服之，不拘时。两案均病情危急，一恐阳脱，一有血亡气脱之虞，采用不拘时的服法，直至一者见阴回阳生，脉搏徐复，一者见经血减少，腹痛稍轻，均转危为安。
3 日服量与服法
3.1 大剂、小剂
蒲老重视服法，而服法决定了服量。服量是影响疗效的一个极为重要的因素。我们认为，蒲辅周医案中体现的方药药量的大小应以日服量为准，以日服量的多少定剂之大小，所谓大剂、重剂，是日服量较大的方剂，所谓小剂、轻剂，是日服量较小的方剂。日服量为1剂汤药各药物用量之总和，其中主药（君药、臣药）的量对药量的大小起决定性作用。药味数亦影响药量的大小。服药持续时间的长短决定治病过程服药的总量。
3.2 重剂轻投
类中风案，患者病属肝肾真阴虚，真阳浮越，肝风将动之象，需大量金石重镇药，蒲老5种金石重镇药同时使用（龙骨、牡蛎各六钱，煅石决明八钱，磁石四钱，玳瑁三钱），药量均大于蒲老各药用量的平均值，其中煅石决明、玳瑁为两药最大用量。但患者脾胃功能不佳，食欲不振，大量金石重镇药更会阻碍胃气，故蒲老采用每剂药1日分为5次服下，较常规的日2、3次服，减小了对肠胃的负担，既达到了治疗效果，又避免了重镇药碍胃的弊端，采用此种服法共服10剂药后，不仅晕眩的主症明显好转，还出现了“食欲好转，二便调和”脾胃功能恢复的佳象。
3.3 重剂久服
温病误补案，因误补（误治），邪陷正却而气液两伤，蒲老认为，非重剂持续性养阴生津之剂使正气有可能与病邪一战而复不能奏功。所用加减复脉汤中7个药中的6个药：炙甘草（六钱）、白芍（四钱）、（干）生地黄（六钱）、麦冬（六钱）、阿胶（五钱）、牡蛎（一两）均为各药蒲老用量的最大值。服药方法采用日2夜1的服法；且服药时间持续30余天（余剂）。这样治疗不分早晚，久久服用，使药力大且持续不断，终使正气与病邪一战而复。
3.4 小剂长服
在此指煮散剂型。蒲辅周成人医案中煮散方共计13案19方。平均日服量5.47钱（约16.5g）。平均药味数15味。与汤方平均药味数（11味）、日服量（22.9钱）相比，煮散具有药味数约为汤方的1.5倍，而日服量不及汤方的1／4。服药时程平均50天。故煮散具有小剂长（久）服的特点。通过小剂量长期累积获效，如磨杵成针、滴水穿石。蒲老煮散多用于以下情况：久治乏效、善后调理、胃气衰疲、病位在上以及疑难病难求近效等。
3.5 平剂缓服
蒲辅周医案中见于隔日1剂或每周1剂。其中每周1剂属极为特殊服法，蒲老用于保胎药的使用。蒲辅周医案中共见21案39诊方采用隔天1剂。隔天1剂，此缓其治也，缓缓图之。或因病属脾胃失调，消化力弱，若药量过大、过急，则难胜其任；或因病邪性质决定，湿热之邪，纠结难愈，亦需缓治；或用于巩固阶段治疗。缓服强调服药的时间间隔，给脾胃以休息的时间，它与煮散的区别在于后者既强调日小其量，减少脾胃负担，又强调服药时程较长。
4 小结
汤药服法的内容除了上述服药次数和服药时间以外，还包括服药温度等内容。药量的大小要根据病情轻重缓急而定。大剂、重剂多是针对急危重症。蒲老特别考虑的一点是患者是否能受药，即胃气受纳情况。如果患者胃不纳药，再好的方剂，再适合的剂量，疗效也会受到影响。对于慢性病、疾病的善后期、难于短期见效的疑难病症，蒲老多采用缓服、小剂长服等特殊服法。这些经验都有很高的实用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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