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冬治疗水病的古今应用与机理探讨

麦冬本为养阴要药，但古今医家常用以治疗水肿、小便不利诸水病，以下试就其古今应用与机理作一探讨。

1 古方用麦冬治水病之研究

1.1 肺病及水 肺主通调水道，邪气犯肺，肺失宣降，或肺气不足，宣发无力，则通调失职，水泛为肿。《圣济总录》百合汤治肺气壅滞，咳嗽喘闷，膈脘不利，腰膝浮肿，小便淋湿，药用百合、人参、麦冬、紫苏、猪苓、桑白皮、大腹皮、赤茯苓、甘草、陈皮、枳壳开宣肺气之壅滞，助气化以通水道;黄芪汤治水气面体浮肿，咳嗽气促，药用黄芪、桑白皮、柴胡、赤芍、茯苓、陈皮、麦冬、牛蒡子、炙甘草宣肃肺气，益气利水消肿。麦冬本无宣肃肺气之功，则方中当是取其利水消肿之力。《症因脉治》人参固本丸治肺阴虚小便不利，以麦冬与人参、熟地、天冬为伍，益气养阴为利水之用。可见，麦冬配伍开肺、益气、利水药可用于肺病水肿、小便不利。

1.2 脾病肿满 脾为制水之脏，湿易困S脾脾病则水湿内停，发为水肿胀满。《备急千金要方》麦门冬饮(麦门冬、米)治水气肿、臌胀、小便不利，以麦冬为方名，药仅一味麦冬，则知麦冬确有利水之效。《圣济总录》虚劳门麦门冬汤治脾劳，时寒时热，唇口干焦，四肢浮肿，用麦冬配赤茯苓、川芎、郁李仁、甘草，则知麦冬之用在于益气育阴利水。《古今图书集成医部全录》肿胀门之补中治湿汤“通治水病，补中行湿’；苏沈破结汤治腹胀满;导水茯苓汤治脾虚湿阻，气滞水停，水肿小便不利，诸证或为脾虚湿阻，或为气滞湿阻，麦冬分别与补气、行气、利水、活血药配伍，宜于脾病而水停者。

1.3 肾病水泛 肾为水之下源，主蒸腾气化，司二阴开合。邪壅下焦，膀胱气化不利，或肾脏本虚，开合失司，则水液内停，小便不利，泛溢肌肤为肿，或为癃闭。《辨证录》用六味地黄丸加麦冬、五味子治肾水衰，手足尽胀，腹肿如鼓，面目赤浮，皮肤流水，小便闭涩，气喘不能卧倒。该书臌胀门中提到:“肾虚以致火动，肺虚以致水流，补其水则火自静，补其金则水自通”。是知方中麦冬之用在于滋上源以萌肾水，俾肾气化而小水通。《医学衷中参西录》用麦冬配野台参、威灵仙、地肤子成方，名宣阳汤，治阳分虚损，气弱不能宣通，以致小便不利。《辨证录》之消胀丹(白术、茯苓、麦冬、熟地黄、山药、芡实、苏子)“治肺脾肾三经之虚，气喘作胀，腹肿小便不利”。由上可知，麦冬治水病，既宜于实，也宜于虚，以补益之体而作通利之用，正是气化湿化，气化水行之谓。

1.4 膀胱蕴热 膀胱为津液之府，司尿液之藏泄，赖肾气以蒸化。邪壅下焦，膀胱气化不利，则小便排泄障碍。《圣济总录》石苇饮治膀胱蕴热小便不通;龙胆汤治小便赤涩，额上汗出，手足烦热，皆以麦冬与清热通利药为伍。可见甘寒之麦冬也宜于膀胱蕴热之小便赤涩，寓有清热利水双重功效，同时又可预防诸清热利水通淋药伤阴之害。

1.5 气虚水停  气能化水，若劳损伤正，气虚不化，则水停为病。《圣济总录》治虚劳小便不利之巨胜汤，药用巨胜子、炙甘草、麦冬、芍药、生地黄汁，补虚益损，宽中止痛，益气而利小便。理虚疗损此为麦冬之专长。《辨证录》麦冬茯苓汤，药仅两味，治小便不出，中满作胀，口中甚渴，取麦冬、茯苓补肺益气，淡渗利水，为补虚疗损、化气行水之良方，且有补不碍邪，渗不伤正之妙意。

1.6 火热内盛，津伤水停  热盛气壅，津液损伤，气壅则水停，津伤则水乏，气化不畅，故小便不利。《症因脉治》载阳明燥热，运气小便不利，治用知母石膏汤(知母、石膏、竹叶、麦冬)清阳明燥热，滋津液利小便。火气内逼，脏腑气化不利，小水不通，如《辨证录》指出心火亢极，小便不通，治以泻心中之火，兼利其膀胱，则心肾气通，小便亦通，重用麦冬一两配茯神、莲子心、车前子，方名凉心利水汤，其中麦冬既能清心，合车前子又长于利水，故为方中主药。《症因脉治》又谓心火亢盛，小便不利，治用导赤各半汤(生地、木通、甘草、川连、麦冬、山栀、黄芩、知母、滑石)此方清热泻火有助于恢复脏腑气化以通利水道。方中麦冬寒以清热，甘则生津又能化气行水，利水不伤阴液，寒凉不遏气机，用于方中颇为适宜。

2 当代用麦冬治水的经验与实验研究

近年来用麦冬治疗心源性水肿的报道屡有所见。山东中医药大学卢尚岭教授临证擅用麦冬治疗心力衰竭之水肿少尿。卢尚岭教授认为，心气不足是心力衰竭的病理基础，久则心阳亦受其累，心之阳气亏虚，既不能鼓动血脉，复不能下温肾水，蒸津化液，以致血瘀水停，此为心力衰竭之主要病理变化。治疗强调益气温阳，化瘀利水，立心衰基本方:麦冬60g，葶苈子30~60g，王不留行12g，桂枝9g(或熟附子9~12g)。麦冬味甘微寒，功擅补益心肺之气，且补而不燥，益气又能生津补虚兼能利水，养阴又不滞邪，最宜于心肺气虚而见水液内停之病证。卢尚岭教授指出，麦冬补益心气，必须重用，一般自30g开始，重者可用90g其补气之力始著。心力衰竭患者纵见厚腻之苔，肿胀壅满之证，服之不惟不助湿益满，反见厚苔渐薄，腻苔渐化，肿胀日减。用于临床每能取得较好疗效。

药理研究证实，麦冬有改善心功能的作用。如动物实验观察到麦冬有改善心肌收缩力的作用；麦冬对实验动物心肌的缺血缺氧性损害确有预防和治疗作用;单味麦冬静脉点滴有扩冠作用和扩张周围血管作用，减少了心脏负荷与心肌耗氧，从而又具有改善心功能的作用。以上实验结果为麦冬治疗心力衰竭之水肿、小便不利提供了药理学依据。

3 麦冬治水的机理探讨

3.1 补虚益气  麦冬功能补虚益气，气旺自能化气行水。麦冬补气之说，古已有之，《用药心法》、《本草汇言》均言麦冬“补心气”；《药品化义》则谓“虚人元气不运，胸腹虚气痞满，一皆宜用之”。《古今图书集成医部全录》十二分册之麦冬煎，用单味麦冬即具有补中益气安神之力。《本草新编》言麦冬能“补心气之劳伤”。卢尚岭教授更是倡言麦冬功擅补益心肺之气，气旺自有行水之功。

3.2 养阴生津  麦冬甘寒，为养阴生津之佳品。脏腑气化以阳气为运用，其根却在阴津。故阴津亏乏，气化亦失其职，正津本已受伤，津液不布，水液内停。麦冬养阴生津既滋气化之源，又能救阴津之不足，故气阴亏虚是其最佳适应症。《辨证录》说:“肺气干燥，小便不出，中满作胀，口中甚渴……治法当益其肺气，助其秋令，水自出焉。”用人参二两、麦冬二两、北五味子一钱补肺气，黄芩一钱清肺，以助肺金清肃之令。《素问病机气宜保命集》天门冬丸治“妇人喘，手足烦热，骨蒸寐汗，口干引饮，面浮肢肿”，病由阴亏热蒸，气化失司，药用天冬、麦冬、生地滋阴清热以复其气化通利水道。

3.3 利水消肿  麦冬又能利水消肿，如《药性论》指出，麦冬“主大水面目肢节浮肿，下水”。已经明言麦冬有利水消肿之功。或曰麦冬甘寒，何能利水？岂不知甘寒而能利水者，绝非麦冬一味，如桑白皮、滑石、冬瓜皮、车前子、芦根、泽泻、沙参、百合等，皆是甘寒之物，却俱为利水之佳品。甘寒之品利水而不伤正，其中麦冬、百合、沙参、芦根诸药尤其如此。

3.4 清心肺之热  肺为水之上源，脏腑有热，上源不清，源头不洁，水道失于通调。麦冬之寒，又能清泻心肺之热，也是其治水机理之一。麦冬清心火利小便，如前述之凉心利水汤；麦冬清肃肺金，肺气清肃，水道自能通调。《医学衷中参西录》谓麦冬“定喘定嗽，即引肺气清肃下行，统调水道以归膀胱”。《脏腑标本虚实寒热用药式》说:“泻心火，竹叶、麦冬之属”；清金，黄芩、知母、麦冬……”清肺亦有利小便之功，如《重庆堂随笔》曰肺主一身之气，肺气清则治节有权，诸脏皆资其灌溉，故曰补五脏之阴，肺气肃则下行自顺，气化咸藉以承宣，故清肺药皆通小水”。“清肃肺气，故利小便”。

总之，麦冬以其甘寒柔润之特长，补气以助气化，益阴而滋水源，清热则能肃通水道，利水又能开水湿之去路，故有利水消肿、通利小便之功。利水不伤正，补虚不助邪是其特点。凡病水肿、臌胀、小便不利者，皆可随证配伍应用，尤以气阴亏虚、邪热伤阴而水液内停之证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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