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架蔷薇一院香

初夏时节，漫步于户外，一墙蓬勃的蔷薇映入眼帘，那些酒盏似的或红或粉或白的花儿开得狂野恣意，红火热烈，精神不由为之一振。

蔷薇属于山野，属于农家，属于木栅栏、篱笆墙。蔷薇是蔓性藤本，沿墙依附生长，看似柔弱无力，实则生命力顽强，其花期达半年之久，每年春末夏初开花，一直到晚秋绵延不绝。李时珍称之为“墙蘼”“蔷蘼”，认为“此草蔓柔蘼，依墙而生，故名蔷蘼”。宋代的倪龙辅说：“莫嫌村巷蔷薇野，春晚犹堪取次看。”秦观也说：“有情芍药含春泪，无力蔷薇卧晓枝。”

古往今来，爱蔷薇者，爱出了许多风流故事。

汉武帝爱蔷薇，于是上林苑里遍植蔷薇。一日，与会唱《回风曲》的宫人在蔷薇花园里嬉戏，汉武帝叹曰：“此花绝胜佳人笑也！”宫人戏问：“笑可买乎？”汉武帝说：“可！”宫人便取黄金百斤作为买笑钱，以尽武帝一日之欢。“买笑花”从此便成了蔷薇的别称。

杜甫也爱蔷薇，据说他寓居成都草堂时，其《江畔独步寻花》之六，即是写邻人黄四娘家里的蔷薇花，“黄四娘家花满蹊，千朵万朵压枝低。留连戏蝶时时舞，自在娇莺恰恰啼。”其实杜甫在自己家也种了大量蔷薇，翘首以待好友前来赏花品酒，其《客至》一诗云：“舍南舍北皆春水，但见群鸥日日来。花径不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盘飧市远无兼味，樽酒家贫只旧醅。肯与邻翁相对饮，隔篱呼取尽馀杯。” 这位诗人久经离乱，终于安居草堂，那份诚挚率真的待客之情跃然纸上。

晚唐名将、诗人高骈也深爱着蔷薇。我以为，写蔷薇写得最好的古诗词，当数高骈的《山亭夏日》：“绿树阴浓夏日长，楼台倒影入池塘。水晶帘动微风起，满架蔷薇一院香。”蔷薇明快的色彩、特有的韵味，全出来了。

说到蔷薇，忽然想起余光中，想起了他的那句“心有猛虎，细嗅蔷薇”，这是他翻译英国诗人西格里夫·萨松诗作时的经典诗句。颇耐人寻味的是，老虎“冷硬狠”，蔷薇“温柔美”，好像人性中都会有阳刚与阴柔两面吧。

我也爱蔷薇，爱它那股浓郁的香味儿。蔷薇是一剂良药，花、果、根、茎皆可药用。蔷薇花的药用价值更高，它味甘酸，性凉，入脾、肺、大肠经，具有清暑热、化湿浊、顺气和胃之功效，常用于暑热胸闷、口渴、呕吐、不思饮食、口疮口糜等的治疗。

记得母亲年轻时爱植蔷薇，她那方青石小院里，东墙蔓了一架红蔷薇，西墙爬了一架白蔷薇，整个夏天，她的小院里花香袭人。小时候，我身子骨娇弱，常常“癞夏”，中医称作“疰夏”，每到盛夏常常燠热难耐，汗出胸闷，不思饮食。母亲常用蔷薇花加了粳米、绿豆、冰糖熬粥，凉透了之后让我喝。那粥食青绿之中显出点点殷红，品之清甜糯香，还有一缕缕淡淡的蔷薇花香，可清暑热、增食欲、健脾胃。

一瓯蔷薇花粥，是那年月乡间最美的食物，一直到现在，令我齿颊生香，清梦酣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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